章三

    
室内一时死寂。

院外之人出言警告过后也不再说话，仿佛笃定俏如来无路可逃一般。

短暂的僵持，充满风雨欲来的气息。

高鸿离从最初的惊讶中回神，面露自责道：“大约是我买药暴露了行踪，没料到他们会去而复返……”

“玄师叔向来多疑，想必是听了回报，算准我伤重逃不远，所以在他处一无所获后才来一记回马枪，并非高先生之过。”俏如来温言安慰。

其实问题出在何处，此时已经不再重要，高鸿离也不再纠结责任在谁，只关切问：“你现在可有什么应对之策？”

“无。”说完，俏如来从枕下抽出装有墨狂的长条包裹，“玄师叔行事素来滴水不漏，且并不介意殃及无辜，此时院外应该已经被他带来的人马围得密不透风了吧！事到如今，我自己出去，才不会再拖累高先生。之后动静，请你一概当作不知。”

将该交代的简短说完，又对高鸿离道过谢，俏如来起床整装。他的脚步仍是虚浮无力，却有着不容拦阻的坚定。高鸿离默然注视俏如来，直至他打开房门那一刻，才忽然说：“其实，也不是只剩下死战一途。”

俏如来闻言愣住，却听身后高鸿离快步走近，他还未及回头，高鸿离已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。

“不知你这师叔耐性如何，但我们还是抓紧些为好。”有些紧张的笑了笑，高鸿离一路架着俏如来转到院中柴房处。将俏如来安置在柴房的矮凳上，高鸿离小心翼翼搬开角落的一处柴垛，而后弯下腰细细摸索着灰尘遍布的地板。

或许是等待的时间略久了，院外复又响起那个童声，“师侄，莫非你伤得动不了了吗？也罢，身为长辈，虽然你做了大逆不道之事，但最后时刻照顾你些许也无妨。”

语落，一声院门处传来一声轰响，该是有人撞开了房门。俏如来闻声站起，刚要步出，就听高鸿离语带欣喜地说：“好了！”

方才俏如来多半注意力都放在了院外的动静上，此时闻声看去，才发现高鸿离搬开的柴垛下方竟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。见他面露意外，高鸿离擦去头上汗水道：“之后再解释，来，先应付掉眼前这关再说。”

俏如来抿唇不语，但随着院中传来翻砸东西的响动，他终是“嗯”了一声，握住高鸿离伸向自己的手。
    
    

不过须臾的功夫，玄之玄已率众寻到柴房处。地上密道未及关闭，沉寂漆黑的入口仿佛嘲笑他刚才在院外时，那胸有成竹的等待一般。

其手下之人中有脾气暴躁者，见状不由大骂，握紧兵刃就要往密道里跳。

“且慢！”叫住那人，玄之玄目光扫过柴房，“先将此地彻底搜过。”

众人起先不解，随后才听到他分析——地上密道太过醒目，反有可能是故布迷阵引他们朝错误的方向走，而俏如来本人仍藏在柴房内。

玄之玄笑道：“我这师侄看似老实，实际上心眼却不少，否则又怎会连默苍离那样谨慎之人都被他骗过？”

众人点头称是，又吹捧了一下玄之玄心思缜密，这才行动起来。

小小柴房，根本没多大空间，一行人随即又敲又打，连所有柴垛都翻了一遍也没花费多少时间。虽然最终未见俏如来踪迹，玄之玄却也不惊不怒，只道重伤之人就算提前逃出，这会儿的功夫也跑不去多远，而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一部分进入地道追踪，另一部分则去联系各大门派以防万一。

如此又折腾半晌，这山中小院才终于恢复平静。
    
    

空无一人，处处狼藉的柴房中，突兀地响起一声极轻的机括声。柴房西墙上缓缓凸起一块，露出个如棺材般大小的凹槽，挤在其中的高鸿离与俏如来有些狼狈地走出来。

高鸿离长出一口气，扶了俏如来一把道：“你说得不错，你这师叔小小年纪，心思却是深沉多疑，今日要不是还有这个暗格，我俩怕是都难逃此劫了。”

“哈，是高先生准备周到。至于师叔形貌……与他所修独门功法有关，倒不是年幼的缘故。”知道初见玄之玄那孩童外表的人难免有所误会，俏如来不免解释了一句。

高鸿离听得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，又走到密道入口处看了看。

“以玄师叔之敏锐，这条密道恐怕骗不过他多久，俏如来这就离开了。给高先生平添许多麻烦，只愿日后还有机会补偿。另外，请高先生听俏如来一言……”

停下拍灰的动作看了俏如来一眼，高鸿离侧头想了想道：“你是要劝我先离开此地，另找住处暂避风头吗？”

俏如来点头，“高先生一点就透。”

回他一笑，高鸿离道：“好歹也共患难一场，就免了这些虚礼吧。也好，我去邻镇客栈暂住些时日，等他们追去别处再回来收拾。你若现在要下山的话，我顺路送你一程吧。”

“既是如此，就再麻烦高先生一次了。”

摆摆手示意俏如来不必客套，高鸿离又回头看了一眼密道，微抿唇，弯身蹲下摆弄了一下开关，将入口重新封上。

“对习武之人恐怕没多少作用，但稍微拦阻一下也是好的。”

听他这么说，俏如来不禁问道：“这地道并无出口吗？”

方才尚算神采飞扬的高鸿离此时才现出些难堪神色来，小声道：“当初托人挖这密道，却因囊中羞涩后继无力，只得中断了……这是一条死路。”

闻言，俏如来也觉尴尬，便不再多问。

既然知道密道不通，那多耽搁一刻，就更危险一分。高鸿离性格虽也有瞻前顾后之处，但一朝行动起来却是干脆——他牵来自己平日驮生活杂物的驴子供俏如来乘骑，自己在前面引导着，两人尽最快速度下了山。

山下小镇中与高鸿离相熟的商家一见他露面，便纷纷关切地告知早前有帮江湖人士打听他的事，还问是否要替他报官，高鸿离正无奈应对着，就听与他说话的这群人中有人惊呼：“高先生！起火的那处是你家吗？”

静立一旁的俏如来闻言回望来时路，只见青翠山腰上一缕黑烟伴着艳红火舌腾空而起——

同样见到这般景象的高鸿离似被掏空了般，呆愣半晌，才喃喃道：“我那些藏书……没了。”

-未完-

本来打算写完高先生家里为什么有密道的，但待会儿要准备去赶车了，端午跟妹妹出去high，节后再来继续更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