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为鸿儿和教授的师徒非CP番外，用于补全正文中没明说的鸿儿的身份设定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

番外一   相逢犹是少年时（上）

华灯初上，雁王府内一片静寂。按以往惯例，早过了晚膳时间，却因府中的男主人迟迟未归，其余人等也只得候着。

上官鸿信手中捧着的书册已许久没翻过一页，好在今日先生似乎也有什么旁的事挂怀，并无责罚他走神。终于，教习时间结束，先生连明日的功课都没布置，收好他那半旧的书匣子，与上官鸿信见礼后，匆匆就走了。

随手合上书册，难得落得轻松，上官鸿信却不觉得愉快——尽管年方十岁，他却已不是幼稚孩童了，看得出今日异常之人不仅一反平时古板难缠个性的先生，还有噤若寒蝉的下人，与仓促来去的访客们。原本府中有那些人来去，他身在书房内是见不到的，但这些访客偏巧走的都是侧门，途中定然要路过他这小院，实在让他想强装不知都难。

算起来，今日是他父王每月一次，入宫面圣的日子。坊间提及当今圣上与雁王，均道兄弟情深，上官鸿信幼时也曾信过，但如今再听这样的话，只觉不以为然。

若当真兄弟情深，为何从来都是他父王奉诏入宫，却不见皇帝驾幸雁王府？那位平日微服去别的重臣家中时，可也不见有什么顾忌迟疑。

灭掉烛火，上官鸿信决定去母妃那边探听一下状况。途中经过花厅时，却见雁王妃的陪嫁奶妈带着他妹妹霓裳郡主在里面。六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，边专心致志拆解着九连环，边张嘴接奶妈递来的点心，天真烂漫，浑然不知愁字怎写。见了上官鸿信，霓裳灿然笑开，张开双臂便要他抱。

“待会儿再陪你，我先去看望母亲。”摸了摸妹妹的头，看她不满地撅起嘴却没半句抱怨的可爱模样，上官鸿信眼中也不由带了些笑。

奶妈看他走过去，神色欲言又止，但到底没有拦阻。他来到母亲房外，只见周围罕见的没有留人，房门紧闭，从门缝里隐约透出之前悄悄进府的，他外祖母的声音。

“……已经日夜提防，怎么还是被人找到那么要命的东西？思来想去，定是那人等不住了差人动的手脚，这……”

雁王妃的声音也有些发颤，但还算镇定，“现下说这些也无用了，若真是劫数临头，当务之急，是鸿儿和裳儿。”

“你是想？”

“万一这一劫过不去，至少留一线香火。”

从母亲语气中察觉到事情远比自己预想更严重，上官鸿信一愣，也忘了再去敲门。

片刻后雁王妃从房里出来，见上官鸿信立在门外，似是知晓他听到了什么，也不与他多解释，只说：“家中近日有事，需送你和裳儿去城外庄子内住上一段时间，你这便回房收拾收拾，有什么格外喜欢的东西，尽数带上吧！”

被母亲在背上轻轻一推，上官鸿信略有些茫然地回了自己房间。目光巡视屋内陈设，他一时却想不到有什么非带不可的物件，只胡乱收了点东西，便听见有人敲门。来者是王府的侍卫长，一脸焦急地催他快随自己走。

上官鸿信让侍卫长领着匆匆赶往马厩，途中遥遥看见王府中央的高阁上，雁王妃只影形单的立在灯火中，似乎朝他点了点头。

×××

火把的焰光照亮马厩一角，却驱不走更深沉的黑暗。上官鸿信被侍卫长送进一辆马车内，他没有多问为什么不用王府平日出行的马车。

车厢中此时已经有人先在了，小小的黑影缩成一团，瑟瑟发抖。车帘遮去了大半光线，上官鸿信仅能从轮廓判断，这小小的黑影应是他妹妹霓裳。他拉过对方的手，低声安慰道：“别怕，有我在。”

“嗯。”

听到女娃回应的声音，上官鸿信原本握紧的手顿时松开了些，女娃却自己靠过来拽紧了他的手臂。马车缓缓驶出王府，渐行渐快，响亮的马蹄声中，上官鸿信听见还带着稚气的陌生童音对他说：“王妃娘娘让奴婢告诉世子，郡主搭另一辆车走啦！”

风扬起车帘，透入的皎洁月光照在女娃的脸上，她的容貌、穿着，都像真正的霓裳，便连单纯快活的神情也几乎一模一样。

全然，不知自己被卷入了怎样凶险的风波中。

上官鸿信撤去心中戒备，看着眼前的“霓裳”，似对她承诺，又似对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妹妹承诺。

“我会保护你。”

×××

离开京城的头一天，上官鸿信心中还存有少许幻想——或者此次仅仅是母亲担忧过度，兴许再过些时候，府中就会派人来接自己了。但随着时间推移，这点微薄的希望越来越渺茫，最终燃尽成灰，沉甸甸压在他心底。侍卫长终究没带他去所谓的庄子上，而是一路向北地奔驰。

北地是个荒凉的苦寒之所，却也是雁王的根基所在。上官鸿信当年便是生在北地，及至新皇登基，将他一家从北地召回时，他已略能记事了。

秋日风光正好，上官鸿信透过车窗看着沿途红枫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北地的连天飞雪。霓裳自幼生长在四季如春的京城，也不知是否熬得住北地的严寒……不，也许等小丫头到了那边，只会欢喜雪地看上去新奇有趣，而压根顾不上刺骨寒风也难说。

想象着在莽莽雪原里跟妹妹重逢的画面，纵然心中仍压着对双亲近况的担忧，上官鸿信眼底还是氤氲出微弱的暖意。一旁耐不住长途颠簸睡去的“霓裳”翻了个身，压住了他的衣袖，将他从遐想中拖回现实。

拉过披风给女娃盖好，上官鸿信心想，母亲将他与妹妹分别送走，又各自安排了替身同行，想必是抱着若一方先被发现，至少保住另一方平安的想法。如果真的必须有一个人被追兵赶上的话，那就来追自己好了，让霓裳一路平平安安，顺顺利利的……

他刚想到这里，马车便猛地刹住了，车厢外传来吵杂的人声，不一会儿，侍卫长和随行的几个侍卫似乎与对方动起手来，兵刃碰撞的声音和人的叫骂声此起彼伏。仗着学过好几年武艺，上官鸿信握住离开王府前带上的佩剑，把扮演霓裳的女娃护在自己身后，悄悄掀了车帘。

他原以为拦截他们去路的是皇帝的追兵，不曾想看到的却是一群江湖人打扮的流匪。

这些流匪气势汹汹，论武力不及众侍卫，却各有层出不穷的手段，加上人多势众，很快便占了上风。想到自己对女娃有过承诺，上官鸿信趁乱带着她从车厢后面逃出，但没跑开多远，已经被人发现——

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拖到日薄西山，遍体鳞伤的上官鸿信躺倒在地，看着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女娃尸身，听到流匪们搜刮完马车内的财物，骂骂咧咧地远去了。他本想高声喊出自己的身份，让这些人把他人头送去领赏，至少保住另一边的霓裳也不算白死，但竭尽全力，也发不出一点完整的声音，终于眼前一黑，昏了过去。

×××

鸟啼婉转，彷如仙乐。

上官鸿信吃力睁开眼，模模糊糊看到一抹青影立在窗边。他深吸了口气，定睛看去，这才看清那是一名大约弱冠年纪的文秀青年，手中古怪地捧着面铜镜，全神贯注地细细擦着镜面。

听见床上传出的动静，青年放下手中铜镜，走了过来。

“这是你的东西。”

看见青年从桌上拿起自己随身的玉佩，上官鸿信心中着急，挣扎而起，却听青年说：“雁王因身染恶疾卧床半月有余，前日又听闻前往灵佑寺为他祈福的雁王妃与世子、郡主三人于返程途中不幸遭遇贼人，尽数遇害的消息，气急攻心下吐血薨逝。”

他语气平平，仿佛只是无意间想到这传闻，随便拿出来聊一聊。但，他分明看到了昭示上官鸿信身份的玉佩，这番话，显然是故意说给后者听的。

“你想怎样，把我交出去领赏吗？还是——”

“我没兴趣。”打断上官鸿信的话，青年淡然看了他一眼，“伤好之后，你要继续去北地送死也随你。”

好像已经说完了全部想说的话，青年将玉佩放在上官鸿信手边，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-待续-

理想状态的话，这篇我大概可以分上下篇写完，如果爆字数大概就要分上中下发了，随缘吧_(:з」∠)_

上篇的鸿儿还是个聪明正直的小世子，想试试看能不能在番外中写出他性格转变到放飞自我的过程。